失憶158 （四）

四，

  有一些是驚慌的臉孔，有一些是憤怒的臉孔，更多的是疲倦而又無奈的臉孔。

  我看着這些臉孔，尖叫着跑出了早餐店。

 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，天空在飄着小雨，而我只覺得我的周圍。。。
好臭。

  我坐起身來，環顧四周之後，發現我大概是在一條小巷內，旁邊是一個綠色的大垃圾箱。兩三只黑貓在爬來爬去，但完全沒有看我一眼。

  我擡起頭，一邊伸出舌頭去用雨水來解渴，一邊開始分析現在的狀況：

  第一，我的大腦和剛才的西裝男對調了。

  第二，我失憶了。我不記得任何關於以前的我的東西。

  第三，我的語言能力可能出了一些問題。我不懂周圍的人的語言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用什麼語言和自己說話。

  我現在應該幹些什麼？應該去哪裏？應該爲了什麼而繼續活下去？

  過了很久，我才終於走出了那條小巷。

  昏昏蕩蕩地，我拖着這幅不屬於我的身軀走過了很多個街口。每當我看見十字路口是紅燈，我便右轉。每當我又轉一次，我便在下一個路口左轉。我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，只覺得起碼這比一路直行有趣。

  走着走着，在一聲嚇人的雷聲降下後，雨突然地大了起來。

  我本能地走到身旁的一間餐館門前，在屋檐下避雨。但就在我無意識地轉身瞄了一眼店內的裝飾時，我的左右手臂上忽然起了一層雞皮。

  這間無疑便是我早上吃早餐的那間餐館！

  先不說裝修和桌椅的擺設是一模一樣，今早畫畫給我看的中年女子正站在櫃檯後，並在發現我之後對我點頭笑了一笑。

 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！

  早上我從這間店尖叫着跑出去之後的事情，我一點都不記得。而從我醒來的地方到這裏，我是完全按着自己給自己設定的無聊規則去走的。怎麼可能這麼湊巧？

  如果說，正如我當初假想的，我是被人放進了一個電腦世界裏面。的確，“他們”有可能在我走過來躲雨之後，再把我身後的這家餐館設定爲我在早上來過的這一家。在電腦程序裏面，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。

  但是，早上的西裝男已經明明確確地告訴我，我只是被調換了大腦，所以我應該是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面。。。

  難道，西裝男說的都是謊話？

  難道，他說的話，只是想讓我對現狀有一個解釋？而事實是，我的確實在一個電腦程序內？

  絕對是這樣！早上他對我說了那番話後，竟然突然間消失了！在真實世界裏，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從我面前消失！

  若是這樣，西裝男的真正。。。

  “哐啷”

  店內的中年女子打開了店門。

  她溫柔地笑着看我，然後緩慢地做了一個，請進的手勢。

  自從早上她把食物畫出來給我看的時候，我已經對這個中年女子十分有好感。她是在這邊這個世界裏唯一對我微笑的。

  我剛擡起右腳想走進去時，突然記起我早上還沒有付賬。然後我把手伸進我的褲袋裏，但理所當然地，裏面沒有任何東西。

  我尷尬地望向她，大動作地拍了拍我的褲帶，示意我沒有錢。但潛意識裏，我彷彿已經知道她仍然會讓我進去，甚至給我一大杯熱飲。

  果然，她笑着搖一搖頭，又再次做了請進的手勢。

  店裏面沒有什麼客人，只有一個學生模樣的坐在角落，和一個鬍鬚男靠着窗坐着看手機。

  我挑了另一個角落，坐下，然後等中年女子拿筆和紙過來。

  當她從櫃檯折返過來時，我第一次認真地觀察了她。她的身高算是嬌小，一頭不到肩的黑色短髮，法令紋和額頭上的皺紋暴露了她的滄桑。應該已經四十出頭了吧。腰和腿都十分的纖細，胸部大概是A罩杯。。。不可以，我怎麼可以用這種眼光去看一個對我這麼友善的好人！

  正如早上一樣，她有試探性地用他們的亂碼語問了我一句話，但見到我的困惑後，她便拿出了四張照片。第一張我很肯定是牛奶，但第二三四張看起來都像是咖啡。應該是幾種不同的咖啡？或者是奶茶和熱朱古力？

  我隨便地指了一指第四張，對她努力地擠出一點笑容，然後點了點頭。

  後來我回想，如果我這時點的是牛奶，而不是那杯咖啡因極重的濃縮咖啡，或者，事情的結局，會有所不同。

  就這樣，我默默地喝着這杯不停被那位中年女子倒滿的咖啡，直到天黑了下來。